[转帖]夕阳的约束

启人

夕阳的约束
  What can the setting sun restrict?You told me that it couldn't,but except the appointment……


      一


  什么也不用解释。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命运对你是如此的不公，让你在每天感受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后面对的仍是一个单调冗长的黑色世界。你不曾抱怨，但我仍能感到你内心深处的痛苦渴望与挣扎。你千方百计想要保护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尽管它似乎在拼命挣脱撕裂像黄昏想要映红天际的夕阳。透过你迷茫苍蓝的眼睛我能看到那口封印已久的井，干涸冰冷而又无时无刻不在你的绝望与无助中沉沦下去。我知道，软弱无能的自己唯一能够给你的只有安慰承诺。尽管，这是一种变相的残忍的欺骗，尽管，我不愿在生活给你这么大的打击后又一次欺骗你。对不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我给你善意的谎言和毫无把握的承诺，只是为了看到你美丽孤傲的眼中漾起哪怕丝毫的笑意，璀璨精致如同淡橙色的夕阳……
                                                                           ——木村辉一


     二


  每天傍晚来桥上散步的人在太阳开始感到倦意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望向桥的一端，表情严肃而神圣，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似乎这是一个庄严的暗号。终于，在人们视野的尽头慢慢走来了两个男孩。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精致的面孔。唯一不同的，是在一个长发男孩近乎完美的脸上，嵌着一双过分迷离的眼睛。茫然的目光和碎散的脚步不容置疑地告诉人们，他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黑暗世界。与其他盲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拄拐杖。代替那根毫无生气的冰冷的木头的，是他更可以信赖的东西——旁边的男孩紧牵着他的手。他们的脸上带着安静随和的微笑，璀璨精致如同对面淡橙色的夕阳。
   
  他们是夕阳的使者。每个人都相信。

  短发的男孩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讶，只是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朝人们更灿烂地微笑着，把长发男孩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和谐的宁静，直到短发的男孩微微点了点头，人们才静静走开，自己做自己的事。夕阳红得耀眼，桥边金属制的栏杆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人群中一个反戴鸭舌帽的男孩等孪生兄弟转过身去后，对身后的几个伙伴自信地笑了笑，带着他们大步走向栏杆，然后伸手在短发男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嗨！辉一！”

  辉一惊讶地回头，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从脑海里仔细搜索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男孩有点儿不满，抬手正了正头上的护目镜：“才这么几年，就不认识啦？”

  “是……拓也？！”辉一的表情明朗起来。

  “这还差不多。”拓也笑起来，把还不安地站在身后的三个同伴推到前面，“恩……==，友树，纯平，都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啊！”辉一仔仔细细端详着分别了五年的同伴。友树的个子窜得很高，==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变化最大的是纯平，不知道这几年少吃了多少巧克力，以身材魁梧著称的纯平已变成一个标准的帅哥了。辉一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与欣喜，大家有多长时间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

  “大家…都在啊。”辉一身后传来一个与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格格不入的声音，冰冷而虚弱。辉一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他们完全把他的双胞胎兄弟冷落了。

  “辉二！你…你好啊！”拓也竭力想终止这尴尬的场面，走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哥们儿！”

  辉二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只是执著地盯着他根本看不见的夕阳，面无表情。拓也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辉二，你起码也该回句话啊。”辉一小心地碰了碰辉二的胳膊，语气里有种淡淡的不满。

  “对不起，哥，拓也。”辉二的语气半冷不热，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拓也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接着回身对三个同伴小声嘀咕了几句。==、友树、纯平作了个“OK”的手势，向辉二走过去。

  “等等！”拓也追上他们，严肃地低声吼道，“不许提他眼睛的事！”

  “知道了啦！”==显得有点不耐烦，“我们只要留出时间让你和辉一说话不就行了？”

  “知道就好。”拓也瞪了她一眼，拉着辉一走到桥的另一端，很小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辉一靠在栏杆上，看着对面淡橙色的夕阳。其实，从刚才开始，他也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拓也。然而，对于他来说，要把那段惨痛的过去重新回忆一下，无疑是再给他一次大的打击。拓也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拍着辉一的肩膀：“算了，别再想了。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他的病情怎么样，有治吗？”

  辉一皱紧眉头：“虽然只是伤到了眼角膜……”

  “啊！这个简单嘛！”拓也兴奋得几乎跳起来，“那就很方便啦！我们只要找到一个愿意贡献角膜的好心人不就得了？！”

  辉一的眉皱得更紧了：“不是这样。你不了解辉二。只要他认为不该接受的东西，就是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的。……辉二的自尊心太强了。”

  拓也的嘴张得老大：“你是说，他不愿接受他所认为的……别人施舍的东西？”

  辉一点点头，憔悴的面孔在夕阳迷人的笑容里显得更加苍白无力。拓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理解地点了一下头，快步向辉二等人走过去。辉一远远注视着辉二冷峻的面容，晶莹的泪珠莫名其妙地滚落出来，在夏曰滚烫的地面上溅出几分无奈。但没有其他人看见。

  夕阳意味着结束。辉一想起自己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三


  第二天的天气同样炎热晴朗，习惯来桥上散步的人们又是和以往一样等待辉一和辉二的到来。几乎没有人记得这是第几次见到这对夕阳的使者，辉一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次向那些善良的人微笑。只有拓也和他的另外三个同伴向辉一挥手时，一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牵着奶奶的手，轻声但清晰地说：“1095。”

  “1095？！……”==倒吸了一口气。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会有人为了看夕阳坚持了一千多个黄昏，何况他什么也看不到。

  拓也闭上眼心算了一下：“1095天……3年啊……”

  今天的夕阳比往常漂亮了许多，也许夕阳知道这是她和那两个孩子的纪念曰？！辉一没有对这副华丽的景色作过多的评论，他唯一高兴的，是辉二能在感受夕阳的光辉时，脸上泛起些许的笑容——比夕阳更柔和清澈的笑容。辉一喜欢看辉二用手托住下巴，认真地感触夕阳的样子，喜欢看那些调皮的金色音符在辉二很长的睫毛上闪出灿烂的光芒。只有那个时候，辉二脸上的冷漠才会彻底屈服，眼中的空洞才会销声匿迹。

  辉二需要的只是夕阳和一双能看到夕阳的眼睛而已，和我有什么关系……辉一暗暗下定了决心。也许，对他而言，辉二是他的唯一，是他生命的全部，对他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辉一，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尽力。”看到辉一主动离开辉二和自己谈话，拓也显得有些惊讶。

  “谢谢你，拓也。”辉一压低了声音，“我可以让你…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没问题！”拓也大方地点点头，“快说吧！”

  “拓也……”辉一踌躇着，“如果，有一天一切都变了，请你告诉辉二，其实人是可以放弃一些东西的。生命、自尊心……这些东西在梦想面前，只能用微不足道来修饰。告诉辉二，最重要的是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辉一……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辉一摇摇头走开，只剩拓也一个人呆在原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上去拉住辉一，好好盘问那段话的意思。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理解辉一的想法，尽管他也有一个弟弟。

  夕阳在收拢最后一束光时涨红了脸，灼热的光刺向在她注视下的每一个人，拓也本能地伸出手去遮挡，同时向那片红色聚居地看了一眼。

  今天的夕阳格外漂亮。拓也莫名其妙地想。


    四


  时光像白驹过隙般飞速流逝，人们感受到的，再也不是夏天燥热野蛮的气焰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种温柔凉爽的秋天的气息。高远辽阔的天空下，夕阳金色的光芒里，总会有一对双胞胎兄弟相互依偎地牵着手，靠在桥边金属制的栏杆上面对他们精神的慰藉。他们的笑容安静随和，璀璨精致如同对面淡橙色的夕阳。

  一群飞鸟从头顶呼啸而过。天气还是很热啊，辉一边想边松开了扶着辉二的手。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可辉二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也许，真的应该放手了……辉一叹了口气，向后迈了一步。

  “哥，你去哪儿？”辉二下意识地扯住了辉一的衣袖。

  “天太热了，我去给你买盒冰淇淋。”辉一的语气有些躲闪。

  “辉一，我不喜欢吃冰淇淋。”辉二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很讨厌每天陪我来这里？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是。”辉一干脆地打断了辉二的话，“……我只是不喜欢夕阳。”

  “哦。”辉二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放开辉一的衣袖，觉得有种巨大的失落感放肆地重压下来。辉二不知道自己后来说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说…只能感到辉一转身去买冰淇淋。……他是去买冰淇淋吗？他的脚步为什么那么匆忙？！……

  辉二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因为拓也他们的谈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辉二不屑地转过身去。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对拓也的声音产生了强烈的反感。那帮家伙，还是不想过来，或者说，他们不敢。

  所有人都在疏远我。辉二生气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身后一辆汽车尖叫着驶过，但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声。几乎与此同时，辉二眼前无边的黑暗中过一抹耀眼的血红。“不…不可能…………辉一？！”辉二发疯般地叫了出来，回答他的竟是人们倒抽冷气的声音，女孩子们的尖叫，和==、友树歇斯底里的抽泣。辉二绝望地听到拓也响亮的吼声：

  “辉一！！你这个混蛋！！”

  辉二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都来得太快了。透过黑暗的帷幕，他仿佛能看到众人惊慌失措的面孔，伙伴们泪留满面的脸，洒落一地的冰淇淋，和肆意蔓延的鲜血。夕阳无情地笼罩着这被血充斥着的一幕，没有了妩媚的笑容，没有了耀眼的光芒。一切，暗淡下来。

  夕阳意味着结束。辉二想起辉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五


  辉一，今天的夕阳好漂亮，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开心。拓也沉默着把我送到桥边，又一句话也不说地走了。从你被车撞倒那天起，拓也就再也没有开口。==、纯平和友树掉了好多眼泪。我坚强，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可是没有人比我更难过。辉一，拓也说得对，你是个混蛋，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那辆车，你本应该躲过去的，但是你没有那么做。只是为了我这双该死的眼睛损坏的角膜。

  辉一，医生说你的视觉中枢受到了损害，医生说你以后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医生拉着我的手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还有，医生给我做手术，睁开眼后我看到璀璨的夕阳。

  辉一，你醒来后握着我的手安详地笑，一脸的温和让我不得不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辉一，那个时候我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来，可为什么你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

  辉一，你对我说我现在用不着你的帮助了，你说我应该独自去看夕阳。我很听话乖乖地来了，但是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原有的魅力。辉一，夕阳是没有能力将我们约束住的。能够约束住我们的，往往是自己的心。

  辉一，昨天==对我说，我来桥边时你也站在窗前面对夕阳。她说你深蓝色的眼中有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她还说有那么一会儿你的眼里盛满了晶莹的泪水。于是我什么都明白了。辉一，以后换我陪你看夕阳好不好？

  辉一我的眼睛又酸又痛，我不想再掩饰自己的脆弱了。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六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虽已到了三月下旬，整个城市仍是死气沉沉的，连一向活跃的阳光里都撒满了懒洋洋的味道。

  无数匆忙的人从桥上走过，可是从来没有人正视过它。偶尔有几个人在黄昏时朝栏杆旁瞥上一眼，但目光里却包含着深深的感叹与无奈。没有人相信他们曾不知疲倦地等过一千多个黄昏的人会再出现。也许辉一和辉二对于这个冷漠的城市而言，只是一道亮丽却转瞬即逝的风景线。

  阳光的发源地终于从头顶转移到了西面。一群大人匆匆忙忙地迈向桥，一群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向桥，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向桥。包得最快的那个小男孩熟练地拍打着皮球，节奏轻快又鲜明，连阳光都和着节拍跳跃。小男孩的奶奶在他身后慈祥地笑着。

  小男孩突然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皮球不听话地滚得远远的。然后，所有正在过桥的人都停住了。
  因为，他们都在同一瞬间的同一方向，看到那种熟悉的微笑，安静而随和，璀璨精致如同淡橙色的夕阳。

  I really think you are the only of mine.I always feel I only believe in you.I know you think I like the setting sun a lot,but nothing is important to me except your smile.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