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扯脸 17 小时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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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478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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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风不停地呼啸着,如同不甘死去的无数亡灵的哀嚎,肆意地掠夺着人们肉体与灵魂的温暖。
我还是没有睡意。
加夫里若•塔迪奇在22时40分左右在2辆军用吉普的护送下回到了家。身为科索沃第3特别纵队的指挥官,即使是拥有少将军衔,塔迪奇还是保持着一贯低调行事的风格。他从第二辆吉普中钻出,与贴身侍卫一起进入了家门。
他进去后不久就休息了,随行的两辆吉普之一停入了塔迪奇家旁边的空地,另一辆向300米外的军营驶去。在那里大约驻扎有一个排的兵力,当然是塔迪奇的第3特别纵队的部队。他们驻扎于此的目的就是保护将军的家人。
半夜里下起了小雨,风也渐渐打了起来。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这意味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啊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早晨的时候,军营的喇叭播放起了那首著名的“游击队之歌”。听说这是塔迪奇将军最喜欢的曲子,当年他就是唱着这首歌赶走“侵略者”的。似乎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驻扎在这里的警卫排用这首歌作为起床号。
塔迪奇很快就出现在自己房子二楼的西向阳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露出愉悦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看着他的样子,不过由于他背向阳光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跟我见过的许多阿尔巴尼亚人一样,他有着满脸的胡渣,阴影笼罩在他脸上让他老了几岁,但是却显得更加威严,如同壮年的雄狮。晨光打在他沙色的金发上,不可思议的泛着光,让人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严酷的战场保留下这样的头发。
对,可能是他总是戴好头盔的缘故。
我这样猜想,然后看着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巧”从阳台下经过,整齐地迈着齐步。塔迪奇向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士兵们立刻在他们的长官的指挥下立正转身,向将军敬礼。
塔迪奇笑着回屋去了,他的三位夫人正在楼下准备着早餐——塔迪奇还是保持着“一夫多妻制”这个阿尔巴尼亚族古老的传统。事实上这在科索沃军方高层并不少见。
塔迪奇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高兴地拥抱着亲吻着他们的父亲,或许他们是今早才发现父亲的归来的。最小的那个孩子——一个婴儿也被保姆送到了他的怀里。似乎是因为塔迪奇经常不在家的缘故,那孩子一被抱起就开始哇哇大哭。无奈地,塔迪奇只好把他送回到保姆的怀中。
向真主祷告后,将军一家人开始了早餐。虽然并没有严格遵守五功,但塔迪奇一家作为穆斯林的虔诚是不可否认的。
我也感到有些饥饿,于是慢慢地掏出那根玉米啃了几口,然后慢慢地放回胸前的口袋。
“啊游击队啊,快带我走吧,啊——”
随着军营里那个大喇叭的歌声的停止,早晨也宣告结束。
上午塔迪奇带着他的两个妻子和两个女儿离开家门,在镇子里转悠。一路上碰见的所有人都笑着跟塔迪奇与他的家人打招呼,仿佛以他们为镇子的骄傲。遇见熟悉的朋友,塔迪奇总是主动上前与他们拥抱亲吻,丝毫没有身居高位的架子。
趁着这个功夫,塔迪奇的一个漂亮女儿在她的姐妹的掩护下与塔迪奇的英俊的贴身护卫偷偷躲开亲热。游击队出身的塔迪奇当然不会不发现,他所做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是以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们。
午餐被三位夫人打点得异常丰盛,三位夫人似乎在各个方面都不放过讨好自己丈夫的机会,但似乎是因为塔迪奇的关系,这个家庭一点也看不出不和谐的因素。
一家人在餐桌前做了许久,但是塔迪奇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开饭。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些什么,塔迪奇将作为自己贴身侍卫的年轻男子叫了进来,让他也坐进了自己家人的行列。年轻男子显得非常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喜悦。不过最后他还是出于某种原因拒绝了自己长官的好意,认真的离开了餐厅,到房子的别处去履行职责了。
这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侍卫。
相信塔迪奇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塔迪奇的一家在愉快中度过,看来这个久经战场的将军一点也不想浪费与家人相处的时光。
我的午餐还是那一根玉米。
下午有很多人来访问塔迪奇,很多人都是一家子集体拜访,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塔迪奇早上见到的。很快塔迪奇家就被来人挤满,客人们不得不急匆匆地告退。最后塔迪奇只好将桌椅搬进院子,在院子里接待一批又一批亲朋好友。
很快现场就发展成聚会规模了,客人们一起高声合唱,当然还是那首“游击队之歌”。
塔迪奇非常完美的控制了局面,他指挥众人合唱,请客人们吃喝茶点,周到地照顾着乡里们,然后又适时的发表演说,让人群激动起来,高喊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最后又不知说了些什么,让这些激动的客人们快活地唱着歌,迈着舞步向着各自的门户走去。
做完这一切的塔迪奇安然的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逗着自己的儿子,让妻子与女儿们收拾这一切。
他似乎拥有完美的一天。
当塔迪奇再度迈进家门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你把我来埋葬……”
我听见还有人歌唱着。
大约是临近分别的时间了,塔迪奇独自走上了二楼。他来到了朝南的大阳台,注视着眼前一片生机盎然的山麓,似乎沉醉于其中。
多么美好啊。
他一定会这么想吧。
然后我的手指推开了扳机护圈前的手动保险。
父亲通过简易手机传达了射杀的命令。
没错,对于塔迪奇来说,我便是“侵略者”的一员。
我从昨天黄昏时就在这里了,在这距离塔迪奇家的屋子600米左右的西侧山峦上。虽然距离最近的军营的岗哨不过三四百米,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隐藏于灌木和杂草只做了简单伪装的我。
一直作为望远镜使用的瞄准镜的十字线的焦点几乎从未离开过塔迪奇的要害。爱枪的自动机像往常一样在半自动位置,弹膛内确认有弹。
天气一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晴朗,太阳也移至了我的后方使我处于有力的背光状态。有微风,但基本可以忽略它对射击的影响。
那么射击毫无问题,扣动扳机也毫无问题。
但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
杀他的理由?
他是第3纵队的指挥官,是对我们的游击队构成巨大威胁的存在。
没错,无庸置疑。
那么还犹豫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无数张快乐的笑脸——塔迪奇的、塔迪奇夫人们的、那两个年轻情侣的、街上的乡里们的、还有那个婴儿的……
我稍稍愣了一秒钟。
扣下扳机。
很难搞到的亚音速子弹的弹头被火药气体推了出去,经过消声器后,在预计的弹道上旋转的飞行着,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枪口跳动了一下,然后塔迪奇的身影重新回到了瞄准镜中。
那个身影颤抖了一下,脑侧喷出一股血雾,然后瘫软地倒了下去。
任务完成。
我小心地捡起还残留着装药爆炸留下的高温的弹壳,放进身侧的口袋,然后掀开身上盖满树枝和叶子的袋子小心地向预定撤离路线移动。
我没有再去留意塔迪奇的尸体是否被人发现,也并不关心他的家人们看见自己的丈夫、父亲的尸体时的心情,我只是强迫自己专注地谨慎地撤退。
但是我还是没能做到。
“请把我埋在,高高地山岗……”
我不由自主地停在那个十字架的不远处。
或许,从这次行动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打算吧,不知道父亲也是否有同样的用意。
“妈妈,我还会来看您的……”
我狠下心来,迅速地离开,背对着那个塔迪奇所躺着的我的曾经的家,背对着那个被别的种族占领的我的故乡。
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丝恨意。
那年我,马菲恩.卡罗,14岁。
——献给GA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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