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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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袭 L'assaut
2015年10月6日，星期二。
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日子。
一百多年前的今天，法国英雄罗兰•加洛斯出生。不过除了法国人和网球球迷，其他人恐怕根本不知道法国伟大的乱糟糟的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人。而且即使是法国人和网球球迷，知道苹果公司前总裁乔布斯死在3年前的今天的人恐怕更多一些。
对了，还有。
今天是中国国庆黄金周的第六天。
“科索沃局势再掀波澜！普利什蒂纳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
“世界军事科技即将进入科幻时代？美国秘密研制人形兵器”
“邮政业罢工结束，据估计各公司损失高达XX亿欧元。”
“2015春夏时装周特别报道。”
“……”
杰拉尔•马萨里克将目光从报纸上自然地移开，随意地望向对面隔着2排座位的亚裔人群。他是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棕色的刘海挡住了他额头那些与年纪不符的抬头纹。
[没有状况]
时间是上午9时过半，巴黎夏尔•戴高乐国际机场2E航站楼内，正在候机的各国旅客各自打发着时间，等待着一定会晚点的航班。比起其他候机区的旅客，E34区的中国人们还是显得吵闹了些。
“晚点了快40分钟了。”
背靠背坐在杰拉尔后排的年纪稍大的那位先生看了看手表，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杰拉尔将目光移回报纸，用同样的自言自语式地口吻问道。
“别紧张，‘乌列’。”
老者轻松地笑着。他看上去超过了60岁，金色的短发已经开始变淡，但是身体还是相当硬朗，脸上岩石般的皱纹让他更显坚毅。
“如果航班准点到港那才是有问题呢。午饭前能到就不错了。”
老者轻轻一笑。
“否则我们只有‘勉为其难’，尝尝机场餐厅的手艺了。对，有报销。”
杰拉尔咧了咧嘴，左耳的耳麦里传来了另外个两不同的笑声。
“说不定还有晚宴。”
其中一个男性的声音补充道。
“但是……”
杰拉尔翻过一张报纸。
“这个目标真的值得我们花一个上午或者更多的时间来送她上飞机吗？”
“赞同。”
刚才那个声音说道。
“我查了目标资料，完全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值得保护的理由。要知道伙计们，你们在餐厅轮流享受海鲜大餐的时候我只能补充点垃圾食品。”
“我或许可以替你打包，当然是从垃圾桶里。”
另外一个女性的声音开玩笑说。
“哦，谢谢。”
“好了，上面到底怎么想的我也搞不懂。自从08年重组后上面就越来越乱了。法兰西就是这样，越革命，越腐败。还有‘拉斐尔’，这些话你没录音吧。”
“当然录了，头。”
男性的声音开玩笑道。
“是嘛，那我确实可以提前退休了。好了，大家认真干活。”
老者稍稍转过身，将手搭在夹在自己与杰拉尔背部之间的椅背上，也转向椅背，然后暂时关闭了无线电的话筒。
“杰拉尔。”
听到老者的呼唤，杰拉尔放下报纸，也暂时关闭了话筒。
“是，我在听。”
“好吧杰拉尔，我知道你有些不开心。”
老者低声说道。
“不，我没有。”
杰拉尔抖了抖报纸，再一次展开。
“你瞒不过我的年轻人，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
“我知道这两周搜索E-Bomb行动的失败让你很沮丧，但是你要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错，对吗？”
“可是尼玛……”
“干我们这行，并不是一帆风顺，失败总是有的。”
尼玛强势地打断杰拉尔的话。
“但我们比某些人，特别是‘游泳池’*1那边的好多了，至少失败不意味着丢掉小命，对吧。所以，不要被失败所束缚，抛开烦恼，认认真真地完成现在要做的事，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好吗？”
“可是尼玛，E-Bomb可是……”
“好了杰拉尔，现在那并不是该我们担心的了，对吧。虽然上头没有说明，但是你不能确定这次的任务没有它的重要性，对吧。我知道E-Bomb确实很危险，但是我们也不能说这孩子就不会毁灭世界，对吗？”
杰拉尔向那群中国人望去，沉默了。
“来吧，亲爱的。试想着，这孩子就是E-Bomb。不！就是天使！她是能指引你找到E-Bomb的天使。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明白了吗？”
杰拉尔注视着对面，注视着目标——“天使”。
“嗯……是的。我想我没问题了。”
“好了，放松点，来点精神活力，别板着脸，吓到中国人就不好了。”
“是的，长官。”
“好吧。”
接着尼玛站起来，拍拍杰拉尔的肩，打开了无线电的话筒说道。
“这里是‘梅丹佐’，我要去一趟洗手间，顺便去VIP室拿两杯咖啡，你要来一杯对吧‘乌列’。”
杰拉尔慌忙打开话筒。
“……是的，谢谢。”
杰拉尔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他的目标是位于E34候机区内的一名中国籍少女，目的是保护她直至她登上回国的航班。
杰拉尔小组共有四名成员，分别是在2E航站楼外待机的负责接应以及情报支援的‘拉斐尔’、假扮成清洁工在附近游走的‘加百列’以及假扮成旅客的‘乌列’和‘梅丹佐’也就是杰拉尔和队长尼玛。
少女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人，她和她的家人都没有特殊身份也并没有和日常世界之外的人与事有任何交集。数月前，她的家人中了法国五日游的大奖，于是她与她的家人选择了这个时间，也就是中国的国庆假期前来法国旅行。
今天是他们旅行的最后一天，在这为期5天的旅行中一直有法国特工秘密的对她进行保护。杰拉尔小组是临时被抽调过来的。因为在这之前一直承担保护任务的小组中有2人因为交通问题在旅行的上一站波尔多滞留了一段时间，所以由杰拉尔所在的小组接替。
总而言之，杰拉尔和他的3名同事的任务就是护送一个普通的女孩上飞机，然后还可以利用任务结束后剩下的时间享受一下机场餐厅的大餐。这可比他们的上一个任务要轻松多了。
杰拉尔他们的上一个任务是寻找E-bomb。
E-bomb，又称“电磁脉冲弹”，是有着“第二原子弹”之称的危险兵器。两周前，在法国某处的空军基地丢失了4枚新型的E-bomb，这令军方高层乃至总统都大为震惊和恼火。国内情报中央局立刻抽调了大批精锐特工全力搜寻E-bomb的下落，但至今都毫无线索。
由于没有任何进展，其它任务又缺乏人手，局里只能抽调出骨干以外的人员去执行其他任务。这个骨干以外就包括了杰拉尔的小组。
被排除在骨干之外让杰拉尔多少有些失落，不过眼前的任务也让杰拉尔觉得过分轻松了。
是啊，一个普通少女用得着这么高规格的护卫吗？
[难道她是超能力者？]
杰拉尔打消了无聊的念头。他决定听从上司兼前辈的“梅丹佐”尼玛的建议，抛下包袱，专心面对眼前的任务。
174秒后，杰拉尔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尼玛差不多该回来了]
尼玛离开2分钟后，杰拉尔看了看手表又随意看了看四周。
少女正站在行礼箱旁看着手机。
少女周围的中国人正各自打发着时间 。
“加百列”在目光可及的远处推着清洁车。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跑道上的航班正正常地起降。
离最新的航班预计到港时间还有28分钟。
现在是9点34分。
“不要让蜘蛛占领你的卧室！”
然后，突袭开始了。
“这里是代号‘King’，代号‘乌列’，杰拉尔•马萨里克少尉，从现在起你与你的小组将直接听命于我的指挥……”
从未听过的男性声音出现在无线电中，未等杰拉尔做出反应，另一个更剧烈的声音响起了。
“轰！”
是爆炸的声音。
虽然因为航站楼厚厚的隔音玻璃缘故显得不那么剧烈，但是还是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旅客的注意。
“……命令即刻生效。”
无线电内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而且杰拉尔注意到，这个声音的音质比组员间通话的音质好太多了。
接着，第三个声音响起了。
是机场广播。
但是这次的机场广播并不是平时优雅的女声，甚至并不是法语。
［阿拉伯语？］
杰拉尔完全没有接受过阿拉伯语的训练，他完全不明白这一通趾高气昂的广播在说什么。他转而注意到离这不远的几个穆斯林，他们都露出惊慌的神色大声呼唤着机场的保安与警察。
“‘乌列’，请回答。”
“是，是的，我在线。”
杰拉尔慌忙回答道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听好了‘乌列’。”
代号‘King’有条不紊地说着。
“现在有2股以上的威胁势力在机场内活动，人数不明，装备不明。已知其中一股为某伊斯兰恐怖组织，目的是控制2E航站楼以达成其进一步目的；另一股势力所属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是‘天使’，也就是行动代号‘羽翼’（杰拉尔小组的当前任务）的保护目标。明白？”
“是的！”
“现在，行动代号‘羽翼’首要目的变更。目的一，最高优先级，将‘天使’安全送出机场；目的二，次最高优先级，保护‘天使’不被绑架，以上。原定撤退路线D1至D4废弃，行为许可等级提升为beta，允许射杀有威胁目标，允许征用一切设施、交通工具。明白？”
“是，是的！”
比预想的要严重太多了。
杰拉尔这样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慌了手脚。
敌人、恐怖组织、袭击、‘天使’、重要目标、最高优先级、手枪、杀人……一瞬间大量的情报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应接不暇。
“‘乌列’，听好，这是最重要的注意事项。”
“是！”
当杰拉尔放下报纸将手伸进乔装用的公文包去掏出配枪时，代号‘King’无比严肃地郑重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从现在起到通讯中断之前请严格服从我的指令，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两声清脆的声响从2E候机楼的西侧传来，紧接着的是一阵惊叫。
[枪声！]
被不到1分钟前的爆炸所吸引的旅客们并没听出这是什么声音，甚至根本没有听到这清脆的声音。不过所有人都被惊叫声吸引而向两三百米外的候机楼另一侧望去。但事态的影响还未扩散过来，一时间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白！”
杰拉尔回应着King，左手提着包站了起来，右手握着枪藏在包中，警惕着西边的情况。
“坐下‘乌列’！”
King突然说。
“什么？”
杰拉尔以为自己没听清，他不明白这个命令的意思，他一点都没有想过King会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叫你坐下！”
“是！”
听到King有些恼火的声音，杰拉尔立刻坐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天使’——那个中国少女的状况，偶然间发现她也望着自己！
杰拉尔立刻移开视线。少女正将电话放在耳边，一脸茫然地似乎在听着什么。这时King又说话了。
“拿出镇定剂，藏在手上。”
杰拉尔放开手枪，从公文包里翻出了拇指大小的微针注射器，里面注有能让成年人昏睡一小时左右的镇定剂。
“10秒内‘天使’会向你走来并将手机交给你，那个时候，向她注射！”
“是！”
杰拉尔对此并没有任何疑问。在某些情况下需要将不知情的受保护对象迷倒以保证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因为受保护对象的不合作而失败，这是规则上允许的。虽然粗暴，但是有效。
“‘乌列’。”
“是！”
“放松点，有点精神活力，不要板着脸，别吓到‘天使’。”
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话，杰拉尔马上意识到自己紧绷着的脸坚硬的就像一块石头。他立刻深呼吸，不动声色地进行着调整。然后，当他重新面向少女时，少女已经走到眼前了。
［放轻松，放轻松，放轻松］
杰拉尔想着，率先开口了。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杰拉尔微笑着用英语说道。
“你，你的电话。”
少女用生涩的英语回答道，一边将粉红色的手机向杰拉尔递去。
“哦，谢谢。”
杰拉尔伸出左手去接手机，一边盘算着合适的距离与时间。
然后，又是一阵尖叫伴随着清脆的枪声传来。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大脑与King同时下达了命令。趁着少女的注意力被西边也就是杰拉尔身后的动静吸引时，杰拉尔伸出的左手突然握住少女递来的右手，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微针注射器迅速地在少女的右臂上进行了注射。
镇定剂迅速地在毫无防备的少女体内生效，少女立刻瘫软下来。杰拉尔立刻起身，一边接住掉下的手机，一边转到少女身后托住少女并挡住了从少女家人的方向传来的视线。然后就这样遮挡住少女，接着坐在了原先座位对面的座位上再把少女的手机塞入她的兜里。
“做得好。”
“哒哒哒哒。”
这次的枪声比上一次明显多了。比起上次短促而短暂的枪声，这次要有节奏地多。
［交上火了］
像是回应杰拉尔的想法似的，枪声交错响起，步枪与手枪的声音混在一起。
“‘乌列’。”
迷倒少女之后没过几秒，King又出声了。这时，机场的保安和警察已经了解到2E候机楼里发生的情况。附近的保安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组织旅客的疏散。
“大家听好了！请大家……”
一位大腹便便的保安说道。他和他的同僚都打开了腰间的枪套并将主手放在了握把上。
“你杀过人吗？”
King突然问道。
“没有！”
杰拉尔没有理会King为什么这么问，但他知道King肯定知道他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档案上。
“了解了，现在有2名武装分子从北侧的安全通道上来，预计离接触时间还有20秒……”
“……大家保持秩序，只带上贵重物品，不要管大件行李了！”
“……对方装备有步枪、手雷和防弹衣……”
“往这边！”
胖保安指向北边的安全通道。
“……听我命令伺机将他们击毙！”
扶着瘫软在自己膝上的少女，杰拉尔紧张地看向北边的安全通道，着急地对King说道。
“King，那边有……”
“来不及了……”
King打断了杰拉尔的话，用冰冷的声音。
下一瞬间，那两名武装分子推开了防火门，出现在了旅客们面前。
“哦，见鬼！”
“不许动！”
两名保安第一时间拔出手枪，几乎与武装分子同时开火。
距离不到20米，保安的子弹击中了武装分子，武装分子的子弹也击中了保安。
但是，两名保安立刻倒下了，而2名武装分子只不过有一人后退了几步。
“上帝啊。”
女性们开始了尖叫，男人们不知所措；有人移不动发软的双腿，有人抱着头跪向了地面……
一片混乱中，打头那名武装分子大叫道。
“全部人！把手放在头上，给忘趴下！”
他用的是英语，有不少听不懂英语的旅客茫然地看着其他人，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趴下。
“‘乌列’，照做。”
杰拉尔没敢出声回答。他背起单肩的公文包，托起少女将她面朝下放在地上，然后迅速地在她身边趴下。
这样，杰拉尔失去了视野。勉强地，他能在地面上行李和旅客的遮挡间看见武装分子的脚步，但这完全不足以判断他们的位置。
不过，杰拉尔知道，King会告诉他的。
“你看到他们了吧？”
King问。
“是的。”
杰拉尔回答。
“两个目标都带着黑色头套，那是唯一有效命中部位。明白？”
King问。
“是的。”
杰拉尔回答。
“好的，放松，深呼吸，回想起人形靶射击训练。握枪，出枪，瞄准，射击，命中，再瞄准，射击，命中。”
就像魔法一样，杰拉尔不由自主地跟随着King的话去想象，想象聚合塑料握把的触感，想象将手枪从包中抽出的顺畅，想象照门、准星与目标连成一线，想象击针打在底火上、火药将子弹推出枪膛，想象子弹旋转着穿过目标黑色的头套和坚硬的颅骨再在他的大脑中翻滚然后带着脑浆从后脑飞出……
“现在，等待……”
杰拉尔安静地伏着就像个一般的旅客。
“等待……”
没有人敢出声，空气中只有武装分子的交谈与呼喊以及偶尔传来的低声啜泣。
“等待……”
10秒过去了。
“等待……”
20秒过去了。
“等待……”
30秒过去了。
“等待……”
杰拉尔合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等待……”
时间犹如虚空中的迷雾般飘散着。
然后突然如惊雷般迸发。
“行动！”
杰拉尔猛地睁开眼睛。
“啪，啪。”
只是一瞬间，突袭就完成了。
当杰拉尔起身时，最近的那个家伙离杰拉尔只有不到5米，几乎是面对着杰拉尔。但他似乎刚好侧头看向另一侧，所以当他转过来时，杰拉尔的子弹刚好命中他的眉心。至于15米外的那个家伙，甚至还没来得及对枪声做出反应就被射中了后脑。
“OSOK*2，漂亮！”
杰拉尔谨慎的向最近的尸身靠去，确认他的死亡。
这时，突然有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站起来。杰拉尔立刻举枪指去。
“自己人。”
King说道。
是“加百列”，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听从于King方面的调遣。她朝杰拉尔点了点头，前去确认另一具尸身。
杰拉尔走到被自己击毙的尸体前，在他脖颈探了探脉搏，确认了他的死亡。
子弹如预想般打穿了他的头，混着脑浆的血液从他脑后的地面上扩散开来。
仔细一看，这家伙的装备相当精良,不仅装备着带有导轨和光学瞄准镜的德制G36步枪和2排共8个30发弹夹以及一堆制式手雷，甚至还穿着带碳化硼陶瓷插板的防弹衣。如果他带上头盔，那么他完全是一个全副武装的西方国家的士兵！
对比之前的情报，这个人应该是以控制2E候机楼为目的的某伊斯兰恐怖组织的成员。但是作为恐怖分子并且是以装备简陋著称到的那个组织的一员，他的装备似乎好得过头了？
“‘乌列’，捡起步枪。”
King命令道。
杰拉尔没有犹豫。他收起手枪，然后掰开恐怖分子的手，从尸体上取下了步枪并顺手取下了两个备用弹夹。
刚才的配合之后，杰拉尔已经完全信任King了。King的命令几乎不用经过杰拉尔大脑的处理就直接由杰拉尔的身体执行完毕。杰拉尔就如同一具牵线木偶，在高超的艺人的控制下精确的踏着舞步。
“现在带上‘天使’迅速从北侧的安全通道撤退，赶在‘天使’的关系者发现前。”
“收到。”
杰拉尔背起枪，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情况，然后迅速地回到昏睡中的少女身边将她扛了起来。他看了“加百列”一眼，“加百列”正托枪指着被武装分子控制的西侧掩护着他并向附近的机场工作人员靠去。由于2E航站楼的巨大，西侧的武装分子一时间还搞不清这边的情况。
趁着这个机会杰拉尔冲向了北侧的安全通道。进门后他隐约地听到了“加百列”指挥疏散的声音。
不过，似乎并没有人从北侧这个安全通道疏散。
杰拉尔没管那么多。他扛着少女迅速地下着楼梯。转过楼梯的拐角，一次、两次……突然，他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注意到了什么。心里咯噔的一下，他退回窗前，望向了他所在意的那个目标。
北侧的安全通道，通向2E航站楼中部的停车场。
2E航站楼中部的停车场，在E34候机厅的北侧。
E34候机厅的北侧，是最开始的爆炸传来的方向。
“拉斐尔”，负责接应以及情报支援的小队伙伴在此待机。
然后，杰拉尔所看到的，安全通道出口处、2E航站楼外、E34候机厅北侧、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在那里正在熊熊燃烧的便是在此待机的，负责接应以及情报支援的小队伙伴——“拉斐尔”的面包车。
“哦不……”
那就是最初的爆炸的目标。
“我很遗憾。”
听到了杰拉尔自语的King回复道。
“拉斐尔”，一个爱开玩笑的家伙，爱买弄点小聪明，一被夸奖就洋洋得意，吃穿都很没品味，甚至用上班时间浏览成人网站……但是，他是个好人。
他大概死了。
“不要停下‘乌列’！”
杰拉尔艰难地重新动起脚步，他原本自信满满的精神一下子荡然无存。
——“……另一股势力所属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是‘天使’，也就是行动代号‘羽翼’的保护目标……”——
[第二势力……]
杰拉尔想起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不只那伙装备精良的恐怖分子一方。
[等一下！]
突然想到了什么，杰拉尔问道。
“尼玛，不，‘梅丹佐’在哪？”
King稍稍沉默了一下。
“不明。”
“什么？”
“已知状况是他在2E的VIP室男性洗手间内遭遇两名伪装成清洁工的武装分子，之后失去联系。”
“……”
[竟然连尼玛也……]
杰拉尔沉默了。他明白自己的小队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便是King方面将他们化整为零的原因。
伙伴，死亡、沉默、无法支援；敌人，神秘、数目不明、心狠手辣。
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一点点被恐慌所吞噬，肌肉开始发软，身体开始松懈，不自信带来的紧张慢慢地向全身扩撒。而这微妙的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变化，杰拉尔并没有注意到。
转眼间，杰拉尔已经下到了通到底层来到了出口前。虽然有一丝慌乱，但他还是谨慎的靠向出口的防火门而不是打开它冲出去。
“我到出口了。”
杰拉尔说道。
“出门，到左边最近的立柱下。然后放下‘天使’准备接敌。”
King说道。
听到又要与敌人交火，杰拉尔更加紧张了。他按照指示冲出出口，在左侧最近的立柱下放下少女并将自己与少女隐藏在立柱的阴影之中，然后端起了刚刚缴获的步枪。
这次恐怕是与敌人面对面的交火了，之前那种偷袭的机会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对手很可能是专家，以自己的水平在他们面前能做到什么地步呢？可能会被射中甚至被打死。可恶，绝对不能失误，失误就没机会了……
“‘乌列’。”
听到King的声音，杰拉尔不由得浑身一紧。
“是。”
杰拉尔握紧了枪，准备好，只等King一声令下。
“‘加百列’正在疏散旅客，这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从而减轻你这边的压力。另外，GIGN（国家宪兵干预大队）将在15分钟内赶到。了解？”
“是，了解了。”
不是预想中的出击指令而是情况简报，King的通信稍微的分散了杰拉尔的注意力，让杰拉尔在处理情报的同时缓解了紧张感。
“好的。接下来，在你的7点钟方向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射手，推测装备为自动步枪。他的具体位置为2E航站楼北楼2层窗户处，7点钟方向、距离97米、高度8米，留出2/3空隙的推拉窗户。了解？”
King说道。
“了解！”
“准备好就开火，时机自由控制。”
“了解。”
杰拉尔估计了一下目标的大概方位又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这应该是为了应对这个情况而特意缴获的，因为手枪在这个距离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他深吸一口气，在射击前稳住呼吸。对方估计是控制着这个区域的射手，那么自己的出击肯定会立刻被他察觉，也就是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开火并击毙对方……
但是，不能想太多。
没做多想，只是想着要快，杰拉尔迅速地从掩护自身的立柱之后闪出。
第一瞬间确定了大概方向，同时抬起枪让光学瞄准镜的视场落在了目标区域，接着从并排的几扇推拉窗中找到那唯一一个留出了2/3空隙的那扇……
30多米外停车场上，燃烧着的面包车旁，几个警察正在驱散旅客。消防车刚刚赶到，高压水枪开始向面包车喷射。
窗户内的阴影中露出了一个持枪者的样子
杰拉尔开枪了，连续的三点射打在窗户上将玻璃打成了碎片。
[糟了！]
第一个点射的位置过高，打在了高过对方头顶的位置。被惊动的对方立刻躲入了窗下。
[快出来，快出来]
十字准星来回在并排的窗户之间移动着，祈求着目标的出现。
“够了，快隐蔽！”
King急切地命令道。
杰拉尔迟疑了一下，立刻向立柱之后躲去。还没将身子完全躲入阴影，急促地子弹就打在了自己上一瞬间站立的地方。
[糟了，被困住了]
并不像对手有一个房间的墙壁作为掩体从而自由活动，杰拉尔所困守的只有这个对于对手而言投影面不足2米的立柱。因为没有一口气将其击毙，现在，射击位置远好于自己的对手将自己的活动范围死死地限制住了。只要自己一露头就会中弹，对方的枪法绝对是一流的。
局面陷入僵持，是对杰拉尔不利的僵持。每多被困住一秒，对手的其他伙伴就会向这边多靠近一步。而要是为了打破僵局而冲出掩体，那便是死路一条。
“听我命令，准备冲到你东侧的第二根立柱。”
King说道。
“什么？”
杰拉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照我说的做！”
“是！”
不能理解King的想法，但是这种时候只能将性命托付给它了。
一阵西风吹过。
“跑！”
King一声令下，杰拉尔拔腿便跑，一口气冲到了八九米外隔了一根立柱的另一个跟立柱下。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并没有射击。
“趁现在准备射击！”
听着King的命令，杰拉尔再次探出身子向目标的位置瞄去。然后他立刻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是烟雾。
消防车的高压水柱打在燃烧着的面包车上升起团团白色的烟雾，恰巧刮来的西风让大团的烟雾挡在了杰拉尔与那名射手之间。
是King的计算。
“绝妙……”
准星十字跟着向东和上方飘去的烟雾，落在了守在另一扇窗户前依然瞄准着杰拉尔原先隐藏着的立柱的那名射手身上。
这次杰拉尔没有再射失了。
短暂的几秒后，King确认了战果。接着，它刻不容缓地下达了命令。
“立刻带上‘天使’，迅速到停车场去，先向警察表明身份。”
“了解。”
杰拉尔将步枪收到背上，迅速跑回‘天使’身边。
King没有说明敌人的情况，那么附近应当没有敌人。这样想着，杰拉尔稍稍送了口气，但依然紧绷着神经。他抗起‘天使’，一手摸出自己的特工证件，向停车场跑去。
停车场周围的警员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枪战，只是他们并未从这短暂的不足一分钟的交火中弄清任何东西。当杰拉尔背着枪，扛着少女向他们靠近时，他们不由自主地将枪口指了过来。
“站住！”“不许动，放下武器！”
面对警员们紧张地叫喊，杰拉尔高举起自己拿着证件的右手，同时将扶着肩上的天使的左手也放在了警员们看得见的地方。他没有停下，而是快步穿过了立柱与停车场间毫无遮掩的柏油路。
“法国特工！”
看起来像是警长的那位警员举着枪靠过来。他确认了杰拉尔的证件后便让其他人移开了枪口。
“发生了什么事？这女孩怎么了？”
警长问道，一边疑虑地看着杰拉尔肩上的少女。
“我们被袭击了！”
杰拉尔回答道，同时将肩上的少女放下，让她靠在一辆警车旁。
“是恐怖分子吗？”
杰拉尔犹豫了一下。
“是的。”
无线电中的King说道，杰拉尔也如此回答。
“是的。”
“哦见鬼，我们该怎么做？”
警长问道。
“让他们迅速疏散全部旅客……”
King命令道。
“疏散旅客，迅速疏散全部旅客。”
杰拉尔照着King的话说道。
“是的，我们已经在做了。”
警长答道，带着“特工也不过如此”的口气。
“……剩余的旅客中还隐藏这恐怖分子！”
“剩余的旅客……”
“嘿！小姐，不要靠近这边！”
杰拉尔正准备转述King的话，但警长没有听完就离开去处理另一件事，似乎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件事完全吸引过去了……
杰拉尔的目光跟着警长的身影望了过去。
那的确是个引人注目的女性——长相可人、身材匀称，那副因惊慌而失色的花容很容易地激起了在场男性的保护欲。
“长官，我的车子停在那边……”
那个女性急切地说道，甜美的声音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很抱歉小姐，这边是封锁区……”
“‘乌列’。”
“是，是。”
King的声音吓了杰拉尔一跳。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注视那个女性太久，几乎出神以至于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对眼前的女性一见钟情了。
然后，杰拉尔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命令。
“射杀那个女人。”
King冷静地说。
“什么？”
杰拉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敌人。在她察觉到你的意图前干掉她……”
杰拉尔茫然地看向那个女性，目光正巧与她对上。一瞬之间，杰拉尔和她分别读出了对方眼神中的变化。
杰拉尔，难以置信——怀疑——恐惧。
女人，楚楚可人——杀意骤起！
“趴——下——！”
杰拉尔大声喊道，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摸向口袋中的手枪，那个女性也同时将手伸入了手提包中。
警长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伏下身去，杰拉尔和那女性间已经再无阻挡了。
“呯！呯！呯！”
杰拉尔先开了枪，已经将带着消声器的小型手枪掏出手提包并举了起来的那名女性未来得及开枪便中弹倒下了。
即使是击毙了对手，杰拉尔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说那女性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伪装，若不是King果断的命令，以她的出手速度恐怕能在一瞬间带走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四条人命吧。可惜她的手枪消声器的阻碍加上手提包置枪的不便让她的出手慢了半拍，估计在她弥留之际一定会悔恨消声器的长度这件事吧。
“哦上帝啊……”
警长爬起来和他身边的最近的同僚小心的靠近了倒下的女性。
“死了。”
他们松了口气，然后低声的骂了几声。
“不要大意‘乌列’。警报还未解除。”
King严肃地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是，我明白了。”
杰拉尔检查了一下手枪残弹量，然后收起手枪端起步枪蹲在了少女身边。
“‘乌列’，你看到那边的消防车了吧。”
杰拉尔闻声望去，不远处的确有一辆消防车。那是一辆8轮的专业消防车，车身高大威猛，加上车顶的水炮，简直是一辆重型装甲车。它正是一直在向面包车残骸喷水的那辆消防车。面包车残骸的熊熊大火早已被扑灭，现在几名消防员们正躲在车里和车下，他们的头儿似乎正绕过警车跑过来准备和警长商量什么。
“是的，我看到了……”
虽然只经历了不到10分钟的接触，但是杰拉尔已经隐约猜到了King的意图。
“征用它，从B7路线转移。”
King毫不迟疑地命令道。
“了解。”
杰拉尔再次抗起少女，径直走向跑过来的消防员的头儿。
“嗨伙计。”
杰拉尔挡在了头儿的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法国特工。现在要征用你们的消防车，麻烦你叫你的人从车子里出来。”
“征用消防车？”
杰拉尔从未听说过警察征用消防车这种事，消防员们也没有。他们很不情愿地让出了座驾，让杰拉尔登了上去。
消防车的驾驶室很奇怪，是并排的三个座位并且驾驶员的位置在正中间。杰拉尔将少女放在左边的位置，自己坐在驾驶位上，然后发动了引擎。
“‘乌列’，现在我说明一下这辆车的情况。”
无线电里传来King的声音。
“是。”
“这是卢森堡亚的美洲豹特种消防车，驱动配置是8×8，主发动机功率是1000匹，燃料是柴油。满载38吨，当前预计33吨左右。车上有8到9吨的消防用水和灭火剂。车身结构坚固，没有防弹措施，挡风玻璃和油箱、发动机箱是脆弱部位。明白？”
“了解了。”
杰拉尔回答着。他确认了一点——这辆车就如同它看上去的那样，完全就是一辆怪兽。功率和吨位，光是这两项就遥遥临驾于普通车辆之上，即使是最高级别的重型卡车也难以与之抗衡。
[有什么人能阻挡这样一辆怪物呢？]
置身于这样一辆怪物级别的车内又有King这种巫师一般的后援，虽然还未脱出险境，但杰拉尔已经无所畏惧了。
“特别提醒，系好安全带，你和‘天使’都是。”
“了解。”
杰拉尔踩下油门，旋转起稍显沉重的方向盘，将消防车开动起来。
[还会有敌人吗？]
紧绷着神经，杰拉尔将美洲豹消防车开上了预定路线B7。这是离开戴高乐机场的最为偏僻的路线。但是，偏僻并不代表着安全。在选择最隐蔽人最少这点上，对方恐怕与这边想得一样。
停机坪越过了。在哪里，准备起飞和降落不久的飞机正在等待调度指令。地勤忙碌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法停下脚步。
没有危险。
接着是高架，然后是关口，最后上至高速公路。美洲豹消防车在一时拥堵一时稀疏的车流间安全的逃出生天。
难得地，King沉默了许久，这也是安全的信号。从最初的爆炸开始到登上消防车，King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止过。现在的沉默反而让杰拉尔不知所措起来。一时间，没有接受到任何命令的计算机，像是要填补这被浪费的运算空间一样，趁着这安全的空档执行起了人类最容易启动的命令。
好奇。
“King？”
“我在听。”
沉默。
“King，有没有情况？”
“否定的‘乌列’，不要太紧张。”
沉默。
“King，一切正常？”
“答案是肯定的，‘乌列’。”
沉默。
沉默。
沉默。
犹豫良久，杰拉尔终于问了。
“King？”
“我在听。”
“你是谁？”
这是一个很早就在杰拉尔潜意识里潜伏着的问题。
是的，King是谁？
为什么它会在事发前一刻联系上自己？而且是用着比组间通信还要好的音质进行远程指挥？
为什么它拥有如此大量的事先情报？如果事先得到了这些情报，上面绝不可能仅排一个小组执行任务。
为什么它能如此清楚的掌握现场的实时情况？即使所有摄像头都被它控制也不可能掌握得如此清晰准确。
仔细想起，它拥有何等惊人的计算和判断能力。光是用烟雾遮住对方射手的视线这一点就要考虑包括双方位置、对方视野、烟雾大小、风速、风向、自己奔跑的速度或许连首发射失这种情况也在它的算计之中！
这样想来，这个恐怖的家伙是自己的同伴真是太好了。
不对！万一，它并不是呢？
“我是代号‘King’。我是你的伙伴，‘乌列’。”
就像知道杰拉尔在想什么似的，King冷静地说道。这与最开始的严肃冷淡有些许微妙差别。
“你不是局里的人，对吧？”
杰拉尔冷冷地说。
“是的，我并不属于你所知的任意情报单位。”
King主动的曝光让杰拉尔稍稍吃了一惊。
“那么，你是谁？这个女孩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的敌人又是什么人？”
机关枪似的杰拉尔一口气抛出了数个问题。
“我很乐意回答你这些问题‘乌列’。”
King答道。
“但是，请优先处理眼前的麻烦吧。”
“！？”
杰拉尔松弛下来的神经骤地绷紧了。他观察起后视镜，在同方向的三车道上，美洲豹消防车后只有一辆黑色雪铁龙SUV和一辆白色标致轿车。由于是高速公路，完全无法判断它们是否在跟踪。
“敌人是哪个？”
杰拉尔问道。
“两辆都是。”
King回答。
“怎么办？”
即是对King的身份和动机有着百般的怀疑，杰拉尔依然自然而然地将指挥权交给了King。
因为他确信他比任何人都可靠。
“先发制人。先减速，然后等待其中一辆与你并行时，把它撞出跑道！”
“了解。”
杰拉尔松开油门，踩在刹车上。他谨慎地缓缓减速。不一会儿，黑色雪铁龙为了避免被怀疑为跟踪者，而开上了超车道，很快便与美洲豹齐头并进。
驾驶着怪物般强大的美洲豹消防车，杰拉尔的自信也强大了起来。
[来吧！]
杰拉尔突然猛打方向盘，美洲豹毫无征兆地向正在超车中的黑色雪铁龙撞去。毫无防备的黑色雪铁龙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猛地撞在隔离带上。右侧的车头撞在水泥浇筑的隔离墙上，坚固亦如SUV的车身也碎掉了一半。杰拉尔并未就此罢休，他就这样用美洲豹霸道地挤压着黑色雪铁龙，直接将其挤上了齐腰高的隔离墙上。
被杰拉尔打了个措手不及，白色标致立刻反应过来。趁着杰拉尔攻击黑色雪铁龙的空档，它从外道超越了美洲豹。副驾驶座上的袭击者从窗户中探出大半个身子，举起冲锋枪对着美洲豹驾驶室就是一阵猛扫。
“伏下！”
亏得King即使提醒，杰拉尔慌忙向左伏下并摁住昏迷中的少女躲过了枪击。子弹射穿挡风玻璃打在座椅上，碎裂的玻璃残渣飞溅进了整个驾驶室。
“该死！”
冲锋枪不断地射击着，9毫米手枪弹的弹雨压得杰拉尔抬不起头来。若不是为了保护少女而卧向左侧，他就可以卧向右侧去操纵那一只车头上的水炮。那是射程40米、每分钟喷水1吨的副炮，被它射中就如同被一堵墙迎面撞飞。只是现在，杰拉尔光是掌握方向盘就已经相当吃力了，根本无暇伸手去开启水炮。
“啪，噗——”
突然，水炮自行启动了。
[King?]
“抬起头来吧。”
King说道。
杰拉尔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了那名探出身子的袭击者被水炮从车上轰下的场景。接着，那名落下的袭击者被高速行驶中的美洲豹毫不留情地吞入车底。杰拉尔似乎感觉到车体颠簸了一下，像是过了个小坎。之后的事，杰拉尔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就只剩下那辆在美洲豹面前脆弱无力的白色标志了。
“轧过去。”
“收到！”
用冷静的声音回答着King平静的命令，杰拉尔的情绪突然高昂起来了。
是的，这是反击。
对，是对突然来袭将己方打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的敌人的堂堂正正毫不客气的回敬。
杰拉尔猛踩油门，功率高达1000匹的发动机如猛兽般嘶吼起来。重达34吨的车体如同真正的巨兽般凶猛地扑向了白色标志。
还没有理解自身处境的白色标志在意识到要逃跑之前就被突然加速的美洲豹撞个正着。杰拉尔故技重施，从侧后方撞上白色标志的侧面。受到冲撞白色标志立刻失去了稳定，整个车身立刻旋转横在了美洲豹面前。
[为了‘拉斐尔’，为了尼玛，为了无辜的受害者们！]
毫不留情地，杰拉尔踩住油门。通过性极佳的美洲豹从侧面轧上了白色标志，如同轧过一块无足轻重的石子。重达34吨的车体将白色标志碾碎在车轮之下，就这样开了过去。车轮之后，只留下了一辆报废的残骸。
杰拉尔看了看后视镜，那辆已经无法再称之为“车”的残骸逐渐的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年轻的特工，笑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了！]
然而。
“代号‘乌列’请注意，本通信将在15秒内永久中断，行动代号‘羽翼’目的不变，联络暗号‘不可以相信任何人’，重复，联络暗号‘不可以相信任何人’，以上，杰拉尔，祝（兹兹）好（兹兹）运……”
连胜利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起，杰拉尔一下子又退回了绝望的崖边。
“King？”
耳麦中King的声音很快变成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兹兹声，感到耳膜刺痛的杰拉尔立刻摘下了耳麦。接着他发现驾驶室右侧的水炮操纵台上的显示屏与电子计数器全部失效。不仅如此，副驾驶位置上的倒车摄像头、仪表板上的状况显示器也一并在几次闪烁后失去了功能。
想到了什么似的，杰拉尔慌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与预想的一样，电池驱动的腕表停止了。
[E-bomb！]
这是“电磁脉冲弹”的效果。
并不是为了杀伤有生力量而是针对电子设备使用的武器。通过利用高爆炸药爆炸压缩磁通量的方法产生高功率微波/电磁脉冲（EMP），E-bomb能使武器、通讯、预警、雷达系统设备中的电子元器件失效或烧毁，能导致系统出现误码、记忆信息抹掉乃至能使整个通讯网络失控，甚至能够提前引爆导弹中的炸药，是极端危险的武器。而对方使用的很有可能就是两周前在空军基地失窃的那几枚E-bomb。
——“试想着，这孩子就是E-Bomb。不！就是天使！她是能指引你找到E-Bomb的天使。”——
杰拉尔看着身边的少女想起了尼玛的话。到底这少女是重要到了什么程度，值得用E-bomb来做为夺取其人的垫脚石？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的问题了，失去了King这一最强力的支持，是否还能逃脱过看起来永无止境的袭击呢？
刹那间，一辆重型卡车出现在了右侧。
时速超过了80公里，而车头几乎是面对着美洲豹的侧面。
突袭，没有预告。
当杰拉尔注意到重卡那可怖的巨大车头时，闪避已经没有可能了。
撞击。
杰拉尔眼前一黑。
当杰拉尔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倾覆了。
不，是消防车向右侧翻倒着，被安全带限制在座位上的杰拉尔也因此维持着侧面平行于地面的姿势。
[发生了什么？]
逐渐从冲击的震荡波之中清醒过来，杰拉尔首先想到的是——
[“天使“！]
紧张地，他立刻朝左侧——也就是他的上方的副驾驶位看去。
[呼……]
少女保持着安详的睡姿，安全的吊在副驾驶位上。
[幸好King提醒了要带安全带……]
不经意地想起King，紧接着便想起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对了，已经无法联系上King了……E-bomb……他们竟然做到这种程度……我晕过去多久了……现在……]
清醒过来的杰拉尔环视四周。
右侧——也就是现在的下方，原来作为水炮操纵席的地方完全被损毁了。右侧车框整个向里凹了进来，座位与设备因受到巨大的冲击而擦不忍赌。右侧水炮的水管明显破裂了，消防用哗啦哗啦的向外流着。透过右侧的残骸可以看到外面已经积水成潭。
左侧门上那扇在弹雨中幸存下来的玻璃还是碎掉了，左侧的车门似乎也受到了挤压并且那边的后视镜也损毁了。结合车顶的损伤，再加上自己刚才不清醒的体感来看，大概整辆车都翻滚了几圈吧。
可以确认，现在车体还在高速公路上。另一方面，少女还安全的“坐”在那里。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将少女掳去。
杰拉尔立刻寻找起自己的装备。公文包一直背在身上，但现在的姿势很不方便立刻从中取出手枪；步枪不知怎么的掉进了右边的残骸中，以现在的位置也够不到。
果断的，杰拉尔按下安全带的解脱钮，落进了残骸中。不过由于水炮操纵台的阻碍，下落的姿势很糟糕——上半身朝下，落入了锐器遍布的残骸中。
右臂立刻被划伤，脸上也感到火辣辣的。杰拉尔想调成一下姿势，但是他立刻停止了。
然后，他一动不动。
他听到了水声。
不是水流而是脚踩发出的声音，因为自己的头靠近地面所以听得很清晰。
人数是2名，步伐很轻，小心且谨慎。
杰拉尔不认为这种状况下与他们产生冲突有什么好处，于是他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装死。
“Clear！”
非常幸运，绕到了消防车前的两个敌人没有看出杰拉尔还活着。大概是他糟糕的姿势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扭断脖子了吧。
“哇哦，真是帅呆了。”
其中一个人用英语说道。
“刚才看到这车翻滚的样子我还以为里面的人死定了呢。”
“我也觉得。本来安排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想：这哪是抢人的计划啊，这还不如直接拿RPG轰一家伙。”
另一个人附和道。
“就是，RPG可比重卡便宜，不然M72也可以。”
咔嚓，少女的安全带被解锁了。
“说真的，要不是他们开这辆车过来而是轿车、商务车那类的，我还真没把握留下活口……”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搞出这么大的骚动，只是为了趁乱劫持这女孩……”
“快走吧……待会儿这附近会来宪兵的……”
“好吧，走吧……”
两人走着，大步地踏过积水。
[消失了，踏水的声音]
杰拉尔迅速行动起来。
他扒住水炮操纵台上沿拉起身体，再从残骸中捞起步枪，然后纵身从破碎的挡风窗框跳出了消防车。
他端好枪，从残骸的边缘向那两名敌人撤退的方向悄悄地望去。
对方是两名穿着不知名行业制服（反正是伪装）的白人，其中一人背着冲锋枪抱着少女而另一个端着冲锋枪警惕着四周。从他们的动作来看应当是相当专业和熟练的雇佣兵。
两人并没有选择返回刚才用来冲撞消防车的重型卡车而是从高速公路的护坡上下去，踏入了路旁的麦田之中。还没到播种的时令，麦田里空空荡荡一望无际。
杰拉尔立刻跟上去。他没有敢下护坡，只是靠在护栏上探出头去观察对方的动静。
距离超过50米，两人沿着护坡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负责掩护的男子不时地张望着——向周围以及身后，
[被发现了！]
很不幸，对方并未放松警惕，杰拉尔探出的头立刻被对方发现了。
后方的金发男子毫不犹豫地向杰拉尔开枪了。子弹眨眼间就落在了杰拉尔所倚靠的护栏上。由于护栏下方有空隙，所以作为掩护的效果并不高。杰拉尔立刻向右翻滚，躲过了扫射。
[糟了！]
对方是两个人，并且他们抢到了杰拉尔靠运气才得到的主动权。他们是专家，一定不会将杰拉尔这个祸害留在身后，一定会配合着立刻攻击，不会给杰拉尔任何机会。
[怎么办？]
King的支援不会再有了。
先手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好运似乎也不会再有了。
绝望。
杰拉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不断跳动的心脏冷了下来。
在这热浪还未褪去的10月的阳光下，杰拉尔感到寒意刺骨。
不对。
还不到时候。
迄今为止不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拼过来的嘛？
虽然依赖着King的指令，但是将那些指令近乎完美的执行了的人是谁？OSOK、狙击、一瞬出枪，做到了这些的又是谁？
[我能行。]
这样想着。
平静地这样想着。
平静地。
不再冲动，不再犹豫，身体宛若冰冷的机器一样动了起来。
杰拉尔凭感觉动了起来。
凭那种超越了五感的感觉。
他半跪起来，举起枪指向左侧。枪口所指的护栏下的缝隙之外，金发男子出现在了那里。他在离公路稍远的距离上，托着他早已举起的冲锋枪。
金发男子率先开枪。全自动射击形成的弹幕铺天盖地地向杰拉尔压了过来。
是火力压制。
简单明了的计划——由金发男子从公路侧面进行火力压制，趁杰拉尔被火力压制住不能行动的时候，另一人会在这掩护下从公路前方爬上护坡然后从那边向毫无掩护的杰拉尔射出致命的那颗子弹。
无懈可击。在这样的夹攻之下杰拉尔毫无生还的机会。
如果是那个新手特工杰拉尔的话。
代号“乌列”，杰拉尔•马萨里克没有退缩。
他顶着枪林弹雨，任由子弹夹着暴戾的气流从身边飞过，仿佛生死无关紧要似的纹丝不动，然后冷静地……
瞄准，射击。
一个点射，对方倒下了。
但是还有一个。
杰拉尔迅速地调转枪头指向了公路的前方。
对方，另一个男子已经跃上了公路，并且单膝跪下瞄准了杰拉尔。
没有刹那间的犹豫，双方同时开火了。在不到50米的距离上，步枪与冲锋枪同时喷出了火花。9毫米全被甲手枪弹，5.56毫米全被甲步枪弹交错着，在狭窄的弹道上摩肩擦踵。空气的涡流互相摩擦着、吞噬着，然后仿佛厉鬼般嘶鸣起来。
那个男子几乎射光了他手中的MP5冲锋枪的所有子弹。不过在此之前，他就在步枪弹的巨大动能下倒下了，然后因为脏器衰竭、缺氧和失血过多而死去。至于，他射出的17发子弹，有13发都打向了天空。
杰拉尔中了两发子弹，另外有两颗分别擦着他的脖颈和耳尖飞过，只留下了血痕和缺角。
2颗子弹打在了杰拉尔胸口上。虽然穿着防弹衣，但这种只有一级防弹水平的轻型防弹衣并没能阻止子弹射入杰拉尔的胸膛。一颗子弹射入右胸下方，卡在了第6,7根肋骨间，而另一颗则打碎了第3肋骨。所幸，防弹衣削减了相当多的子弹动量，救了杰拉尔一命。
[好的，走]
稍作喘息，杰拉尔站了起来。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让子弹继续留在里面。然后走到被男子丢下的少女身前，再度扛起了她。
[还没有结束……]
杰拉尔向着远离机场的方向迈去。
那是杰拉尔•马萨里克一生中最漫长的旅程。
徒步一千零八十一米。
行走五百七十一步。
四次停下。
三回跪倒。
但是他一次也没有想过放弃。
他明白，自己孤立无援，但他没有焦急。
他明白，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毫无畏惧。
他行走，他警惕，他注意四周，他嗅闻气味。此刻，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后他看到了终点。
那是进入巴黎市区的路口。但代表安全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停在那路口处无数只闪烁着的警灯。
毋庸置疑，那些是法国警察的车辆。不止一辆，连特警和GIGN的车辆都能看到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救护车。
虽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里是安全的。
杰拉尔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在将少女安全的交给接头的特工前，他并不打算放松。
——“联络暗号‘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奇怪的暗号]
杰拉尔这样想着，向警车靠近着，然后一名警官拦住了他。
“站住先生，请表明身份！”
这是一位年轻的亚裔警员，看起来似乎只有20岁。他一只手示意杰拉尔停步，另一只手警惕的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法国特工！”
杰拉尔举起扶着肩上少女的左手，用右手取下了被在肩上的公文包将它放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后退几步。
“里面有我的证件。”
年轻警员看了看杰拉尔，然后示意不远处的同僚过去检查了杰拉尔的公文包。
“法国特工！”
当同僚确认了杰拉尔的身份后，年轻警员立刻过来扶住了杰拉尔。
“您受伤了长官，要我扶您去救护车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同僚那接过杰拉尔的公文包。
“好的，有劳了。”
杰拉尔回应道。
“需要帮你背一下吗？”
年轻警员指了指杰拉尔肩上的少女。
“不，不用了。”
杰拉尔看着年轻警员笑了笑，然后在他的搀扶下向一辆救护车走去。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杰拉尔看了看周围问道。在离他百米开外的地方几辆汽车熊熊燃烧着，其中一辆似乎是装甲汽车。
“恐怖分子袭击了GIGN的车队！”
年轻警官说道，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机场那边发生了恐怖袭击，GIGN的车队过去的时候在这里被炸弹袭击了！”
杰拉尔扫了一眼前方，确实有几辆GIGN的特种车辆，并且还有排爆专家的身影在活动着。
“一团糟不是吗？”
年轻警官问道，伸手去打开面前救护车的后门。
“是啊。”
杰拉尔稍稍叹息着，吐出了那句早已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年轻警官打开了车门。
“医生，检查下他们的伤势。”
“好的。”
车内的医生闻言，转过了头来，对上了杰拉尔的目光。
那是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医生。
那是个危险的信号。
杰拉尔立刻出枪。他甚至没有思考“手枪在公文包里，公文包被身边的警员拎着”这一状况，直接摸到背上的步枪立刻托了起来。
敌人！
直觉，让杰拉尔在面前的医生掏出他的消声手枪前扣下了扳机。
杰拉尔•马萨里克的一生一共杀了9人。
这是第9个。
就在杰拉尔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爆炸发生了。
不远处，一辆救护车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掀起来一样在爆炸的威力下飞上了高空。巨大的爆炸声震动着附近每一个人的身躯也掩盖了杰拉尔开枪的声音，
就在那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医生被杰拉尔击毙的同时，一把匕首刺入了杰拉尔的胸膛。
那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它精准的从肋骨间的缝隙中平行的刺入，直刺进杰拉尔跳动的心脏，奔腾的热血立刻顺着血槽喷涌而出。
杰拉尔无力地松开了扳机。
身体软了下来，意识也开始流走。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他看向了匕首的使用者——年轻的亚裔警官。
——‘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杰拉尔多少明白了什么。然后他的思考随着生命一起结束了。
年轻的亚裔警官松开握住匕首的手，任由杰拉尔倒下。他托住杰拉尔肩上的少女，将她扛起来，轻柔地放进救护车内。
他摸向少女的口袋，从中掏出了少女粉红色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没有摁任何键，就这样将手机放在了嘴边，然后说道。
“我赢了，GD。”
救护车关上了车门，然后开走了。地上只留下了杰拉尔•马萨里克的尸体和他的公文包，以及少女粉红色的手机。
*1 法国对外安全局（DGSE）的戏称。
*2 缩写“One Shoot One Ki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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